北京井下穴居者拒绝救助站 去救助站“一家就没吃喝”

vivi19| 2013-12-06 11:2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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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几平方米大小的井内床垫下放着烟头和零钱。

 

蒸气井

 

朝阳区丽都花园路的一侧,数百平米的绿化带上,共有17个井盖。

 

井盖周围,是高级酒店区和均价在4万元以上的高档住宅区。

 

王秀青所住之处是珀丽酒店的蒸气井,附近是丽都广场和北京日本人学校,还有一座拥有湖水和高大树木的丽都公园。

 

如果没有注目者,每天下午四五点钟,王秀青和老薛会像往常一样钻到井下睡觉。

 

12月4日这天,来了个记者。记者是被一条微博引来的,4日0点,新浪微博实名认证的音乐制作人樊冲去丽都谈完事后,到路边取车,见一个老太太把井盖打开进入地下井,樊冲慌忙跑上去想帮忙并且报警,走近一看,下水道里有灯光和孩子的笑声,还有床被子。

 

樊冲在微博里说,他问老太太需不需要帮助,老太太说不用,挺暖和的。他回身想拿手机拍照,下水道里已经把灯关了。

 

4日夜里,王秀青指着放在管道上的蜡烛说,樊冲遇到的老太太就是老薛,井下其实无灯可关,穴居人是这个城市为数不多的蜡烛使用者,路面上有人发现井下有光,他们一口气就能吹灭。

 

说这话时,王秀青蜷缩在井底一隅:他的头顶和脚边分别有两个井,两井的交错处构成一个长约两米、宽1米、高约1.7米的空间,这是他的“家”。

 

对于这些收入微薄的人来讲,由于拿不出钱租房,能抵御寒风的井下成了他们的家,但他们要尽力防止引起别人的注意。

 

只有井下的邻居,是互相不用提防的。

 

老薛,60多岁的老太,自称有两子一女,大儿子超生了两个孩子,被罚款后经济压力重重;二儿子精神失常,需要看病,小女儿在天津读研究生还没毕业。

 

全(音)姓老太,和老薛年纪相仿,自称河南商丘人,来京20多年,每天早上5点多外出,去三里屯捡废品,晚10点左右回来,好时能挣25元,昨天她赚了18元。

 

在逼仄的地下井里,凭借着地上地下约15℃的温差,他们熬过了很多个冬天。

 

穴居者

 

王秀青是这里居住时间最长的人,10年来,尽管他的邻居来来走走,但他始终长住于此。

 

大多数夜里,王秀青会吹灭蜡烛,躲在黑暗里抽着5块钱一包的黄果树香烟,这也是他吃饭之外唯一的固定消费。

 

12月4日夜,在弥漫着渗水潮气和铁锈腐气的空气里,王秀青伸出右手去挠头,露出指甲,像被砂轮磨平一样,有的指甲深深凹陷下去。“不知道是干活干的,还是缺钙了。”他把双手藏进被褥。

 

王秀青总是尽力收拾自己这个“家”。“家”的陈设完全依照地下管道原有的地形改造:四五条直径10多厘米的管道横竖联通,构成一个铁架床的模样,但这上面无法住人,管道上堆满破旧的衣物,还有一盒蚊香,为了防止落灰荡土,他在管道最上面搁了块海绵板。

 

刨除被管道占据的空间,他的活动空间实际上只有一平米多,地下井的沙灰地面上,为了防潮,他铺上了层硬纸板,一床布满污渍的被子,被他既当褥子,又当被子。他从来不伸直腿,为了不被憋闷致死,夜里,他会一直打开脚边的井盖。

 

头顶上方的井壁上有下井扶手,他也搁了几件衣服,这是为了防止有人恶作剧,突然拉开井盖扔下块石头或小解。

 

王秀青自己解手和洗漱,都去附近的丽都公园。

 

公园里有两个公厕和一个洗手池。丽都公园的保安和周边的环卫工把他们称为流浪者:“夏天(有时)睡草地,冬天住井底,每天早早起来,来公园上厕所、洗漱,都穿得挺破烂的。”

 

全老太的井下,“家什”是一块棉被、一包方便面和几包蜡烛。她最怕的事是下雨,雨水会流灌到井下,一般情况下,她都会把一把伞撑开,搭在井口,伞把用重物吊着。不让风把伞刮走,这样就能避免水漫井底。但去年7·21是个例外,雨太大,不一会儿,井下的积水就没过了膝盖,全老太赶紧临时“搬家”。

 

再怎么样,他们无法、也舍不得搬家到出租房里去住。10年前,丽都饭店这里还有着大片平房,虽然月租金不到100元,但王还是琢磨怎样省下这笔钱。“我看到井底住了30多人,狠狠心,就住到井里了。”

 

支撑王秀青过井下生活的动力,是供家里三个儿女念书。

 

这位老家河北滦平的汉子以前在北京怀柔打工时,和现在的妻子彭雪玲相恋结婚。结婚前,彭是一位小男孩的单身妈妈,婚后,两人又生下两个女儿。她的老家在怀柔区长哨营乡遥岭村,那里群山环绕。在遥岭村王和妻子曾决定改变生活,但这个计划很快落空。

 

“没领结婚证,回到遥岭村后,民政和派出所的人来了。”他说按规定,家里的三个孩子全部是超生,要罚款10万元。交不了罚款就上不了户口,为了凑钱交罚款也为了躲避,王秀青到了丽都饭店附近给人擦车。

 

井外人

 

登上7截钢筋,便能看见繁华的北京城。地面上走动着小区居民、保安、出租车司机和警察。这些是井外人有时会站在马路上往下看,并通过各自的方式影响着井内的生活。

 

很多个凌晨三四点,是王秀青开始工作的时间。他出井,从周围提来清水,给来此交接班的出租车擦车,7块钱一辆,每天能擦10多辆,赚差不多100块钱。每月不到3000元的收入,勉强维持孩子们上学的花销。

 

很多出租车司机都知道这个井下人,都找他擦车,一个的哥听说王秀青急着给孩子上户口,借给他5000块钱,他们约定了还钱的方式,王秀青每次给这名司机擦一次车就记一次帐,擦车的钱顶借款。

 

王秀青擦车的那条路上,环卫工王景如借了他3万元。周围看门的保安也大都借给过他钱。

 

“都知道他不容易。”附近一所学校保安小周说,虽然他也是从农村来打工的,但听说王秀青在井下住了10年,还是震惊不已,他借给王秀青500元,过了俩月,王秀青赚了钱立刻还了他。

 

接济过王秀青的环卫工李同说,如果王秀青是个流浪汉,没人会帮他,“都是双手换饭吃,他能在井下住10年供孩子上学,说明这个人不是游手好闲。”

 

因为没户口没法上高中,他刚给三个儿女上了户口。上户口交的6万元罚款是他借来的,借款来自于他在丽都饭店擦车10年的“朋友”。

 

相比这些井外人,王和他井下的邻居们最害怕警察或管道的管理人员:“随时都会把我们撵出去”,他说“那样我们就没家了”。

 

王无“家”可归的最长一段时间,是2008年奥运会,当时在有关部门的工作下,井盖都被打上了大拇指粗细的螺栓。不过没多久这些螺栓都被撬走,井下又成为王的家。不过这次遭遇后他发现,住在井下越来越难。

 

城管来检查时,把井口都给焊上,全老太向城管求情,城管给她留了一个井盖,但这个井盖有水,她只能又把城管焊的井给锯开。

 

12月4日晚11点,“邻居”老祝头到了老薛的井下“串门”,说话声音大了些,引来了附近派出所的民警。

 

民警让三人从井下钻出,问他们需不需要去救助站,“青岛输油管道爆炸知道吧?地下管道多危险,万一出点事,是你们出门赚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民警作势叫警车过来送三人去救助站,冻得直哆嗦的三个老人慌得双手乱摆,一致回绝。

 

“老有城管和民警发现我在井下,把我叫上来,问我去不去救助站。”王秀青说,他每次的回答都一样,要救助就连我们一家五口都救助了,救助我一个,一家人没吃喝。

 

民警前脚走,王秀青和老薛们后脚又钻到了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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