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能老人养老难:家庭难负担社区难指望
随着我国步入老龄化社会,失能老人(丧失生活自理能力的老人)群体的养老问题越来越受到社会的关注。随着独生子女的父母进入老年期的越来越多,仅靠子女解决失能老人养老问题已越来越难,而目前国内的社区照料中心基本都只接收健康老人,对失能老人来说,社区照料中心也难以指望。
据中国社科院发布的数据显示,我国失能老人数量已经超过3700万人,预计到2015年将接近4000万人。如何让失能老人过上幸福的晚年生活,已成为各界关心的话题。
承受不了的家庭养老
今年70多岁的杨老伯每次见到41岁的女儿杨竹慧就感到内疚。他告诉记者,女儿在西安做财务工作,但每个周末都得回老家陕西户县照看躺在床上多年的自己,周一再赶回西安上班。多年的两地奔波,使得刚过不惑之年的闺女显得比同龄人苍老很多。
“我不是不想在闺女身边养老,在西安请月嫂容易,请家政也不难,但要请个能长期照顾躺在床上老人的护工就难了。之前也试过,都是请来后干两三个月就走了,加钱也留不住。”他说,闺女平日得上班,白天留我一人在家,她也不放心。没办法才把我送回老家,好歹白天有老街坊帮着照看,晚上有其他亲人照料,闺女每周末回来尽孝,我们已勉强过了这么多年。
目前,我国养老服务体系由居家养老、社区养老和机构养老三部分组成,对失能老人来说,养老的第一选择当然是在家里和亲人们一起生活。然而,随着我国老龄化的不断加深,独生子女的父母进入老年期的越来越多,仅靠子女解决失能老人养老问题已越来越难。
在一些家庭,照顾失能老人的重担往往会落在老伴身上。宁夏固原市原州区老人李世英前些年检查出肠癌,后来卧床。李世英只有一个养女,女婿已过世,女儿得边打工边照顾外孙,无法长时间照看卧床的父亲,只得让70多岁的老母亲贾治莲照顾。贾治莲老人说,自己这么大年纪,还有高血压和风湿病,自己照顾老伴也是无奈之举。因为家里经济条件不好,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看着老人蹒跚的脚步,老人的女儿也是满脸的无奈。
在亲人无法照顾失能老人的时候,老人们特别希望政府和社会能提供上门的养老服务,帮着解决居家养老问题,然而国内绝大多数社区都无法为失能老人提供有效的上门服务。
延安市宝塔区文化沟社区党支部书记杨蕾对记者说,老人们的愿望大家都能理解,我们也想为他们多做点事。但是我们社区只有一个专门从事养老服务的干事,要管全社区1000多个老人,要实质性地为居家的失能老人提供护理、医疗、情感慰藉等服务,不太现实。现在在家的失能老人只能靠子女和老伴照顾,我们提供的服务只能是帮着打扫一下卫生等。
社区照料难指望
在家庭养老难以满足需求的情况下,失能老人选择的第二个方式是在社区照料中心养老。然而,目前国内的社区照料中心基本都只接收健康老人,对失能老人来说,社区照料中心难以指望。
近年来,各地都不断加大对社区养老的投入力度,比如广州市从2012年开始每年建设40个日间托老中心。老人们也愿意住在熟悉的社区中心里,然而,这一切对失能老人来说只能是一个梦想。
在陕西最好的日间照料中心西安灞桥区席王街道汽配社区养老服务站,记者看到15张供老人休息的床位整理得干干净净,但没有一张是为失能老人准备的。
记者在这些被称为“托老所”的社区照料中心了解到,健康的老人在这里生活得幸福快乐,一日三餐有人管,不少社区照料中心还设有医护室,每天有医护人员给老人量体温,检查身体。条件好一些的社区照料中心还有棋牌室和阅览室。
由于照顾失能老人存在巨大责任风险,国内几乎没有几家社区照料中心愿意接受失能老人。汽配社区养老服务站站长徐慧静坦率地对记者说,我们这里现在没有为失能老人提供服务的人员和设备,即使有,也不敢接受失能老人。人上了年纪,啥情况都有可能发生,更何况照顾失能老人,很多风险不可预知。
社区照料中心的这种现状,不仅让失能老人感到失望,而且让健康老人有很大的担心。延安市宝塔区64岁的村民曹庆永对记者说,住在政府提供的“托老所”里,在自己能动的时候确实能安心养老,万一哪天躺在床上不能动了,该怎么办呢?
不愿走进养老院
在北京寸草春晖养老护理院的院子里,记者看到躺在护理床位上的失能老人安详地看着窗外的阳光,时不时有熟悉的人来聊天。这家位于北京和平家园社区的养老院,由于服务的范围都是附近社区的老人,养老院里很多老人都是相处了一辈子的街坊,他们说说笑笑,过得十分开心。
“寸草春晖养老护理院确实不错,但像它那样设在城区、能接收失能老人的养老院,整个北京城就没几家。”北京瑞普华护理中心主任陈锐告诉记者,在丰台区,能接受失能老人的养老院,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就瑞普华护理中心一家。这使得失能老人若想在北京找养老院,只能选择远离自己住所的养老院,来回的奔波和陌生的环境让不少失能老人和他们的家人选择放弃。
失能老人不愿意住在养老院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国内养老院的服务水平普遍偏低,失能老人很难得到满意的护理。
曾在日本留学3年专业学习养老护理的陕西省工运学院老年服务与管理系主任包丽萍对记者说,日本养老护理的分工极为清晰,养老团队包括医生、护士、护理员、专业社会工作者等,他们都有各自的职责和技能。护理流程和规范也比较健全。
比如对糖尿病老人的护理,手指甲可以由护理员剪,但脚趾甲必须由医护人员剪。给老人翻身,要用力学原理技巧性完成,而不是用蛮力。这种专业化的护理,既减少了养老院的护理风险,也减轻了失能老人的痛苦。而我国大多数养老院基本上是由几个有护理经验的护理员带着一群护工在做。
记者在国内多家养老院看到,失能老人入住后,一般是两到三个人一个房间,有一位护理员跟他们24小时住在一起。这些护理员多是农村进城务工人员,他们基本没学过有关失能老人的专业护理技能。
记者遇到过一位安徽籍的59岁护理员,她的听力不太好。她对记者说,她随儿子从农村来到城市,到养老院干只是想赚点钱,干这行只要有力气就行,其他的要求养老院也没有提过。在这位护理员身边是一位80多岁的老太太,她躺在床上,眼睛直直地盯着天花板。记者上前跟她打招呼,老太太低声吭了一下,有了回应。护理员告诉记者,老太太一天到晚都是这样,也没有人来跟她说话,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西安太阳岛养老中心主任张燕告诉记者,在大多数国内养老院,失能老人住进去后,院方只是负责让这些老人有吃、有喝、能活下去,很难能享受到专业化的护理服务,更谈不上精神慰藉和康复运动了。
激发潜力解难题
目前,我国正在进入快速老龄化阶段,每年急剧增长的失能老人养老服务需求和现实之间存在着巨大差距,而我国社会化养老服务体系在短期内很难迅速完善,从现有的条件看,只有激发居家养老、社区养老和机构养老三大服务板块的多方潜力,才能在较短的时间内改善失能老人的养老问题。
记者采访发现,对于居家养老人手不足的问题,现在有一些用人成本低的地区采取了“人海”战术来应对,而一些用人成本高的地区在试着用科技手段来缓解,都取得了不错效果。如西安纺织城六棉社区由于下岗工人多、劳动力资源丰富,社区通过多招收公益性岗位人员,与失能老人家庭结对子提供服务,使全社区500多位失能老人得到较好照顾。
而人工成本高的上海普陀区则给每位失能老人配了一个电子按钮,通过按钮老人躺在床上就可以与社区信息中心联络,向他们发送医疗救治、送餐、洗衣、理发、打扫卫生等服务需求,社区再把这些信息发给附近的医院、餐饮店、洗衣店、理发店、家政公司等,由他们上门提供服务。这样虽然不能满足失能老人的所有需求,但也大大方便了居家失能老人的生活,至少大部分半失能老人可以安心留在家里养老。
对于社区日间照料中心一直担心的失能老人护理风险难题,陕西省社科院副院长石英建议,有关司法部门需进一步厘清日间照料中心、养老院等服务单位与老人之间的责权关系,减少养老服务单位的经营风险,提高他们接受失能老人的积极性。同时要积极鼓励日间照料中心设置专业护理人员和必要的医疗设备,至少让半失能老人可以在日间照料中心得到照顾。
至于养老院问题,深圳市民政局副局长何伊莎说:“养老机构要满足老人的养老需求,没有土地保障就是空话。”目前,深圳市根据老人就近养老的需求,规划的养老用地都尽量临近居住社区。
另一方面,在多数养老院无法迅速提高专业水平的情况下,可率先从管理入手,整合现有团队,提高服务水平。天津鹤童公益养老集团董事长方嘉珂告诉记者,他们的护理员也多是“4050”人员,由于引入德国八小时三班倒护理制度,对不同护理等级的老人,分不同时段进行不同护理,实行精细化管理,不仅大大提高了护理人员的积极性,也使失能老人得到了较好照顾。现在鹤童的业务已从天津拓展到北京、四川,并向西宁、合肥、南宁、哈尔滨、银川等地输出服务人才团队,受到了当地失能老人的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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