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在山西遭强行取肾 涉案医院停业
犹豫—逃离—返回—被胁迫
逃回广东的胡杰为躲债主,不敢留在番禺,到了广州白云区给一个老板做工。不过,他的卖肾心结并没有去除。他只是害怕手术,但他显然更需要钱。
他其实一直在延宕和犹疑中。
“刘哥”时不时会打电话来,告诉他和某个人配型成功了,他没去。又说和郑州的一名患者配型非常好,他推说“有工作,不好请假”没有去。到12月,又说和山西的一个人配型达到了“4个点儿”,“你快来吧!”胡杰终于再一次去了。
2011年元旦时,他到达山西临汾,“刘哥”没来,但“刘哥”在山西临汾也有同伴,是一个叫“小王”的人。“小王”在火车站接到胡杰,并时刻不离地指引胡杰,直到手术后消失。
1月1日中午11点左右,在临汾市区圣源大酒店门前,“小王”带胡杰和患者中介、患者本人见了面。患者中介是两个东北人,其中一个被称作“邱哥”。
患者自称是临汾本地人,公务员,患尿毒症一年时间,病没治好,却被骗去了几十万元。患者及家属问了胡杰的基本情况,看了胡杰的身份证。胡杰说他看到患者开的车前台上放着一个警官证,怕是警探,赶紧下车离开了。
但患者表示对这次会面满意,尽管“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他仍然愿意花钱再为自己治愈尿毒症一博。
次日上午,“小王”和“邱哥”等带胡杰到临汾市人民医院做血常规、尿常规、心电图等检查,下午又开车去了河南郑州,做进一步检查。
胡杰说,他曾问“小王”为什么不就近一点去太原,“小王”和患者中介说,他们常在郑州这边做,比较熟悉。
这一次,胡杰在郑州的武警总医院做了淋巴毒实验,又到郑州三院做了肾血管造影、256层CT扫描等。
检查结果是次日传真到临汾的。这时,又一拨中介人员医院中介也出现了。供方中介、患者中介、医院中介三方聚在一起商定:这一天胡杰先不要吃饭,时刻准备手术。而后,其他两方中介都出去联系,房间里只剩下“小王”和胡杰。
但这一天没有手术。
胡杰又开始忐忑。
晚上,两人宽衣睡觉,“小王”不断抚摸自己腰间的伤口,不时表现出难抑的痛苦。胡杰询问,“小王”答以“胃疼”但他抚摸的显然不是胃的位置。再后来的交谈中,胡杰得知,“小王”也是两个月前刚卖掉左肾,手术是瞒着女朋友在江苏徐州做的,现在是伤口疼痛。亲眼看到如此的痛苦,这个晚上,胡杰向差不多和他同龄的“小王”明确提出:我不想做了!
中介“小王”异常愤怒,他马上打电话给“刘哥”,说“胡杰说他不想做了”。次日,“刘哥”赶到临汾,威胁胡杰,“不想做你会走不出临汾”。
这一天,三方中介和一些不认识的人达十多人在一起,胡杰曾试图从宾馆再次逃走,但没有成功。
1月6日一起床,胡杰的手机、身证份和银行卡就被医院中介和患者中介收走。下午3时左右,医院中介来电:“把胡杰带过来吧。”胡杰被带到简陋的、“像一个乡镇卫生所”的长良医院。
胡杰竭力表现出他最后的抗争,说:“这么破的地方不是要老子的命哟!”
但他的抗议和谩骂都已无人在意。到医院后,胡杰和患者本人又一次见面,胡杰在患者面前哭了半个小时,说不想做了。患者也同意不做,并表示此前的费用不用胡杰承担。但在患者中介“邱哥”等人愤怒的劝说工作后,胡杰和患者的决定被宣布无效。
傍晚,在长良医院三楼,三方中介和主刀医生“李教授”在屋内磋商,胡杰坐在屋外等候。这期间他有两次溜下楼,企图逃走,但门口正好有医院中介的车辆和人,他连楼门口都没有走出去。
1月6日晚9时,胡杰被主刀医生、护士长和麻醉师推进手术室。
27000元,一只左肾
“手术室在三楼,一张手术床,暗乎乎的一点灯光。我一进去,两女一男三个人(护士长、麻醉师和“李教授”)就麻利地把我剥光了,内裤都没剩。麻醉师迅速给我打了麻药,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胡杰这样讲那晚的手术经过。
胡杰醒来时,他已经失去左肾,左腹部留下一条十几厘米长的弧形刀口。他发现自己躺在长良医院二楼的病房里,打着点滴,盖了两床被子,却仍冷得发抖。所有中介人员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个人物品留在病房。
护士长曲娴(音)进来看他,胡杰向她询问他的钱。曲娴说:“你都成这样了,钱他们不会少你的。”果然,不久他就收到短信提示:他的卡里被存入27000元。
这不是此前商定好的“4万元”,但胡杰已经没有心力去追问这事。
接受胡杰左肾的患者在三楼病房,不过他根本没有下楼来看过胡杰,而且在胡杰还没出院时,这名患者就默默消失了。他们惟一的、也是最后一次“站在一起”,是术后两人都曾向医院要“一份协议”。但曲娴明确告诉他们:这里从来什么都不会出具,一张纸条也不会。在这次见面中,胡杰得知,患者为这个手术“花了30多万”。
手术后,胡杰在长良医院住了7天,然后一个人挣扎着回到广东。他没敢把这一经历告诉父母。